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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再見亦難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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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再見亦難平

林姝的聲音很輕,可在安靜的黑夜裏,每個字都聽得格外清晰。

夜風輕撩起著她的頭發,亂入視線。

沈硯清勾唇慘然一笑,垂著眼角,泛白的臉色失去了往日的銳氣,如塵封百年的藝術珍品,充斥著易碎感。

他走向前了幾步,微擡起胳膊想替她撫平發絲。

她站在原地沒有動,手卻抓著大門的把手,好似準備隨時拉開門退回去。

他看著她的動作,緩緩垂下了懸在空中的手腕,輕抿著唇彎了彎嘴角,聲音有些幹澀:“才沒多久,怎麽學會抽煙了?”

林姝聽著他一如以往的關心,心中一顫。他又是這樣,隨口一句無關緊要的關心,就能擾亂她抑住已久的情緒。

她下意識避開他落下的視線,剛好看到他腕骨處的銀白色袖扣,光下泛著冷光,顯得他精致又倦怠。

她收回視線,隨口道:“我沒抽煙。”

“其實煙味染在衣服上,要很久才能散。”他看著撒謊還面不改色的她,不自覺地輕松一笑。

“別人抽煙熏上的而已,你是狗鼻子?”林姝被他用這些簡單的生活常識戳穿後,臉色有點尷尬,微怒道。

她的一句反問,凝重的氣氛卻緩解了不少。

“風吹過聞到了而已。”他看著眼前的小姑娘,還有心情跟他爭辯,不知道為什麽,心安了不少,連帶著胸腔中疲倦的心悸,都平覆下來。

“那跟狗有什麽區別?!”林姝繼續冷著臉回嗆他,一點也不留情面。

“有,狗不會說話。”

“...?”

林姝被他一句話噎住了,擡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眼神卻剛好交匯,他眼尾噙著一絲笑看著她,她不自然地偏過頭,轉移視線。

“你和齊琰一直…”他頓了一下,滾動了一下喉嚨,繼續問道:“你們關系一直很好嗎?”

林姝隨便敷衍了一句:“同學。”

沈硯清見她不願意說,也不再問下去,轉而註意到她穿著的貼身綠色吊帶長裙,不禁微蹙眉,有點不悅道:“怎麽穿這麽少。”

“穿衣自由你管不著。”

“你在我身邊穿什麽都沒事,所以我的意思只是,你身體還沒恢覆好,剛入夏的晚上有風,吹了不好。”沈硯清看著她眼底的警惕,好像小野貓似的豎著怒氣朝天的毛,只得無奈地斂下性子,柔聲跟她解釋。

她聽得別扭,半晌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,陡然提高了聲音:“咱倆現在沒關系,你別亂說話!”

“沒關系嗎?”沈硯清一撩眉峰,掀眼看著她激動的表情,嘴角上揚起一抹淡笑。

“頂多算,房東和租客…”她說完前三個字,突然有點底氣不足的小聲下去。

沈硯清過戶給她的房子,反被他租回去了…隔著網絡不見面時,她沒覺得有什麽,甚至收錢時還覺得理所應當,現在面對面提起來這件事,她哪裏都覺得拿人手短,有點心虛。

林姝不禁腹誹:幹嘛提這一茬,給自己找不痛快。

他聽得笑出聲,手掌虎口處撫著下巴,眼尾微挑起冷雋又多情的眼型:“那這位房東,能不能給我打個折,52w一個月是不是有點太貴了?”

“哦,那我明天就退你一半。”林姝不禁撇撇嘴。

沈硯清嘴角仍掛著笑,慢條斯理道:“那倒不用了,我自願的。”

林姝擡眼看著他不太好的臉色,蒼白的膚色上,眼簾下的青色格外明顯,可即便這樣也遮不住他與生俱來的矜貴,眼眸在黑夜裏像蘊含著蠱惑人心的魔力,如磁石吸引人,她不能否認的是,大部分女孩見了都會沈溺進去。

她總覺得他是被眾人捧著的驕貴公子哥,可是接近後發現,他總是斂盡鋒芒,連眼神都會夾雜著溫柔,沈硯清這種人不需要做什麽,他的身份就足矣攻陷任何一個人,而林姝又怎麽抵擋得住。

“那你找我什麽事?”她淡然下神情。

“不是說了嗎,來上海陪你。”

“不需要。”

沈硯清微垂頭,看著她低著眼簾,軟翹的睫毛上仍掛著幾根發絲,擡手替她順到耳後,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她鼻尖時,他看見她的睫毛輕顫了一下,理好後收回手揣在兜裏。

空氣中的水汽都凝住,直到他突然開口打破了沈寂:“想來見見你,總可以吧。”

她心跳一頓,握著門把手的手倏然一松,忘了自己還有半個肩膀站在門裏。

沈硯清眼疾手快地擡手撐住了門,另一只手擋在她肩頭,將她往前一帶:“這個門要是不帶緩沖,已經撞到你臉上了,知道嗎?”

林姝一驚,只聽見沈重的玻璃門在自己身後“嘭”地一聲合上,沈硯清骨節分明的手,正輕扣在她裸露的左肩上,兩個人的距離咫尺之近,他的呼吸就浮在耳側,心不自覺地一跳。

她有點不自然地推開他的手:“知道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安靜了一會後,他又不緊不慢道:“幾點結束?”

“不知道。”她沒耐心也沒好氣地回道。

“一定要這樣說話嗎姝姝?”他把手揣回兜裏,無奈地幹笑了一下。

“那你別和我說話!”說罷轉身想回去,才想起門早被她送手關上了,關鍵她還不知道門牌號是什麽,瞬間空氣中彌漫起尷尬的氣氛。

林姝摸了一下口袋,發現手機也在樓上,正懊惱自己怎麽這麽蠢時,聽到身後的沈硯清輕飄飄地來了句。
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她轉過身來,瞄了眼他身後的黑車,卻並不想跟他乘同一輛車,胡亂找了個理由:“房卡在楊曉貝包裏,我等她,不用你。”

“找酒店前臺,她們會給你新的房卡。”沈硯清挑著眉稍,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

“楊曉貝喝酒了,我不放心她。還有,你很閑嗎沈硯清,我就不信大老遠從北京跑上海來就為了這些!”林姝半惱地環抱起胳膊,微怒地瞪著眼前這個雲淡風輕的人。

“嗯,就為了這些。”他也不怒,還勾著笑漫不經心的點頭。

“…?”

沈硯清沒等她再說話,轉身往前走了幾步,徑直打開了車門,一手握著車門扣,另一條胳膊慵懶地搭在車窗上:“結束之前,你在車上等她。”

見她不為所動,又添了句:“我在外面不上車。”

林姝往車裏瞥了一眼後,看著他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站在那,深吸了一口氣擡腳走過去坐進車裏,才看到時晉就在主駕駛座上。

“林小姐。”時晉側臉禮貌客氣地朝她點頭打了個招呼。

林姝一想到剛剛那些話是不是也被他聽到了,不自然地笑了兩聲:“你好時助理。”

沈硯清倒也不介意車裏還有個人,站在車外徑直俯身下來。

她看見他傾身過來,瞳孔一縮,手指不由得抓緊了裙角,屏住了呼吸,生怕被人發現她紊亂的呼吸,頃刻間一股溫熱的氣息灑落在她側臉,心跳在這一刻猛的加速,卻只見他玩味的看著她側臉,胳膊伸到側面一勾手指,椅背緩緩地自動傾斜了一半。

“緊張什麽?”他隨即起身,手揣在兜裏,俯首看著她,笑意帶著幾分放蕩幾分肆意。

林姝瞬間感覺臉頰都在發燙,如果有燈光,耳朵估計都附著清晰的緋紅,想到剛剛被他的調戲,怒聲道:“你有病是不是!”說罷就擡胳膊拉車門。

沈硯清倒也不阻攔,任由她關了門,退了兩步走到副駕駛敲了敲車玻璃。

時晉領意後,關了空調,開了車內循環系統後下了車。

林姝知道沈硯清所有的車,都貼了防透光的黑車膜,車外根本看不見裏面,隔音效果也是極好,外面的聲音幾乎聽不見,她看見他靠在副駕駛的車門處,擡手捏著眉骨處,但只能看到他薄削分明地側面,微啟著唇瓣和時晉在說話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她看得不禁有些出神,短短幾個月的相處,她知道沈硯清工作確實很忙,平日在北京,都不是天天能見到他,若說京城高樓林立的商圈cbd,最後一盞燈留在他辦公室,她都信九分。他卻說來上海不為別的,只是想見見她,她的心又不是死的,怎麽會不動容。

她怨恨他,甚至她質疑自己,為什麽要不清醒,可是當真的走到這一步時,仿佛一只腳已經陷入沼澤了,明知會死在裏面,還是掙紮後越陷越深。

也許是心底腐爛的物欲,肆意蔓延在身體裏,又或者是曾經眼中可望不可及的那些,生長在雪峰上的高嶺之花,此刻卻開放在她貧瘠的土壤裏。

窗外,沈硯清接過來時晉遞過來的手機,低頭看了一眼,起身走遠了幾步。

林姝聽不見他在說什麽,從他臉上也找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。

沈硯清合著眼,聽著電話裏莊鈺琴的聲音。

“你去上海這次是處理什麽事,什麽時候回來?”

他剛想說話,擡眸看了眼車玻璃處,自然地背過身去,冷淡道:“什麽事?”

“我聽說了,馮德軍現在那邊還在取保候審中,馮創那邊,你已經在接觸了是嗎?”莊鈺琴聽著他不耐煩地聲音,習以為常,毫不介意地繼續問道。

他聽著,不禁嘲諷:“你關心這些幹嘛?”

“你爸提醒過你了吧,馮家裏雖然沒有人在上面,但是周家為什麽保他,你比我清楚,你現在這麽著急著接手是想幹什麽?!”莊鈺琴還是沒忍住厲聲道。

“還人情。”沈硯清不緊不慢道。

莊鈺琴聽後,不禁遲疑道:“什麽人情?!”

“這就無可奉告了,你管好我爸就行,少插手我的事。”沈硯清冷笑著,正準備直接掛斷電話,就聽到莊鈺琴的微怒的聲音。

“你怕是忘記蔣家了吧?他以後調到北京,你是想讓你父親被他踩一頭嗎沈硯清?!匯通原先在上海發展的好好的,為什麽現在來了北京?還是你想以後我們沈家都被他們壓一頭?只有和周家站在一條船上,只有,你聽明白了嗎,不用我再一遍遍提醒你了。”

沈硯清捏著手機手,關節用力到發白,胸腔湧起的怒意,讓心悸感又襲來,努力壓下聲調:“說完了?我忙完自然會回京,用不著一遍又一遍提醒我。”

不等回話,他直接掛了電話,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,點了根煙,直至尼古丁蔓近肺部,那股情緒才被緩過來。

時晉走上前接過手機,沈默了半刻:“您要不上車休息會吧。”見他沒說話,又說道:“莊姨那邊,我會幫你穩住。”

“其實她來上海也不錯,我媽這個人做事一直比我還狠,那可是一家六口啊...”沈硯清說著說著,自嘲地笑出了聲,剩下的話卻哽在喉嚨沒了聲,煙霧堵在喉嚨,嗆地他輕咳起來。

在他這裏,不得罪他的人,都會相安無事,他也不屑於用一些下作的劣性手段去對付別人。

時晉嘆了口氣,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:“林小姐在上海待一段時間是挺好的,等風平浪靜了他父親那邊,也就不會有什麽事了。”

他捏著煙尾扔在地上,碾滅了火星,側身看著車,久久沒有說話。

時晉也跟著沈默,直到瞥見遠處走過來的徐善同才開口提醒:“徐先生,過來了。”

沈硯清側頭睨了眼從正另一棟樓走過來人,不禁微瞇著眼,勾著唇角暗聲道:“看來,接了華興,懸在心裏那根弦算是軟下來了,這麽有閑心。”

時晉聽罷,抿嘴笑了笑,沒出聲。

徐善同正兩只手揣在兜裏,踩著拖鞋悠哉地往這走,看見對面看過來,吊兒郎當擡手招呼道:“哎呦,我下來散步,又碰著了,巧啊!”

沈硯清倒也不戳穿:“是夠巧。你們小區的隔音很好嗎?還是都不願意多管閑事。”說罷,挑眉看了眼正亮著燈,不時傳出來音樂的那戶陽臺。

徐善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,意味深長地一笑,忍不住調侃:“嘖嘖,您這不會是在這等著接上面哪位姑娘吧?等急了啊?真是大開眼界了,什麽神仙啊,把你晾在這?要不我替你舉報給物業哈哈哈...”

“人接到了,舉報多此一舉。”沈硯清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車,又移回視線。

“我草?人在車裏?!誰家姑娘啊,怎麽不下車,給我看看。”說完,徐善同拔腿就往那走,結果他人還沒走出來兩步,就被沈硯清擡胳膊擋在了胸前,他疑惑地過去。

“看就不必了。”沈硯清撩眉峰,睨了他一眼淡淡道。

徐善同不樂意道:“文物啊還怕見光?”

“嗯,文物。”沈硯清不反駁,唇角掛著玩味的笑,慢津津道。

徐善同見此,又看了眼車窗,也不再上前,話鋒轉到蔣聿之身上,跟他聊起來。

車裏安靜的聽不見一絲聲響,林姝泛起困意,沒註意到車後的三個人,抱著胳膊窩在後座,不知不覺的合上眼。

醒來時,她身上蓋了一條毛毯,坐起身來,沈硯清就坐在她一旁睡著了,沒有動靜,唇色都有些發白。

時晉聽見她的動作,側了下身子,壓低了聲音道:“沈總身體不太舒服,您朋友那又沒結束...”

“我知道,我沒有說什麽。既然他不舒服,你就先送他回去吧。”她拿起來薄毯正疊著,擡頭看了眼車外問道:“幾點了,現在。”

時晉擡腕看了眼手表:“快淩晨兩點了。”

林姝聽著不禁一蹙眉,心想道:淩晨了還不結束?楊曉貝和齊琰他們這是要玩到天亮嗎,早知道搭他的車回去了。又看了一眼旁邊睡沈了的人,猶豫了一會後硬著頭皮問道:“你能不能借我點錢,我打個車回去,等我朋友拿給我手機,我就轉給你。”

時晉聽著不禁被她逗笑了,小聲道:“林小姐,這裏離上海中心很近,我順道就送你了,不用打車。”

時晉語氣輕松,但是她卻聽得不好意思,感覺剛剛和沈硯清的較勁,會讓人覺得她很矯情,看見一旁安靜的人,也不再推辭,但她還沒想好怎麽緩解尷尬,時晉就發動了車,熟練地倒出來車。

直到她下車,沈硯清都沒醒,呼吸平穩地睡在那,她便只是和時晉道了謝就關了車門,往酒店走去。

沈硯清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,時常會被電話吵醒,即便是在家的床上,也睡不寧,在外都是閉目養神,所以就算他剛剛渾身疲軟,在林姝醒了的時候,他就醒了。

“沈總。”時晉沒有立馬調車,在車內後視鏡,看到後面坐起來的人,喊了一聲。

沈硯清調直了座椅靠背,落下窗戶,看著窗外那抹身影逐漸消失在玻璃門後,才收回視線,捏了捏酸痛的肩膀,低啞著聲音:“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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